他颓然的坐回茅草堆,透过屋顶破洞,望向蓝天。
发过呆后,在干粮袋中好一阵摸索,终于找到一块,胡乱的吃了几口,简单收拾之后,便再次踏上北上之路。
过了析津府,杨天驾马朝向东北,连续走了半月到了临潢府,此处是辽代都城,如今也是金人的地盘,杨天没有耽搁,在此转向东北,沿西拉木伦河河谷继续前行。
又骑马走了二十多天后,到达黄龙府,此地已是一片冰天雪地,马儿鼻孔喷着白雾,蹄子踏在冻硬的土路上,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回想刚离开汴京时,还是秋天,转眼已是初冬,北地的初冬比中原的寒冬更甚,他不由得拉紧了单薄的衣衫领口。
却根本无济于事,风仍像无数把小刀,往他的鼻孔,耳朵,领口,袖口里钻,连呼出的气都冻成了霜花。
他远远望见黄龙府的城墙,灰黑色的轮廓在铅灰色天幕下愈发沉郁,城门口的守军裹着厚重的皮甲,连兵器上都凝着一层白霜,显然这初冬的寒意,比他从南方一路北上时遇见的,要凛冽十倍不止。
黄龙府卡在松辽平原的咽喉处,西接临潢旧地,东连女真故寨,南望中原的官道与北通草原的商路在此拧成一股绳。
这夯土城像块铁楔子,钉死了东北腹地的要冲,金人设重兵驻守,城楼上“黄龙府”三字染着落日,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此处要害,南来的镖队、北归的探子、走私药材的马帮,都得在此歇脚换信,鱼龙混杂之处。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残霞时,黄龙府的城门正吱呀着徐徐合拢。杨天催马紧赶两步,借着暮色亮出伪齐腰牌,铜面在昏光里泛着冷光,守军粗扫一眼便放他进了城。
他直奔街角那家飘着肉香的客栈,先把坐骑交给伙计,自己凑到火塘边搓着手取暖。
心里已盘算清楚:这两天得把干粮备足,再去马市挑匹脚程快的北地马,毕竟过了这城,再往北四五天就是会宁府,这是他潜入金人腹地前,最后的准备机会。
待伙计端来饭食,杨天移步到一僻静角落开始进食,火塘边两个农人打扮的汉子不时瞥来一眼,让杨天对这二人心生疑惑,看他们伸在火塘上的双手,虎口厚厚的老茧,杨天便猜出二人定是兵士身份。
心中不禁暗暗吃惊,自己刚到黄龙府,会有什么人盯上自己呢?中原武林人士绝不会跑到这冰天雪地北寒之地来,那就只有完颜宗翰的人,如此想来,心中也就释然了,“你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你呢!”
他从南往北穿越整个金占区,那是大宋失掉的土地,是岳将军一次次北伐,誓要夺回的土地,路边冻饿而死的流民、被金兵抢空的村落、城门口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童……
这一路,风卷着枯草掠过脸颊时,他总想起父亲,想起母亲,想起杨唤叔叔,那年完颜宗翰的铁骑踏破汴京,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他们都是死于那场战争。
如今每见一处残破,对完颜宗翰的恨就深一分,冤有头债有主,总得有一个人要对此负责!
“哐当”一声巨响,店门被人一脚踹开。
狂风卷着枯草败叶灌进来,瞬间将屋内暖空气搅得七零八落。
一小队金兵簇拥着两个白衣人踏进门,像扔破麻袋似的将二人掼在地上,随即大剌剌地抢占了火塘边的桌子。
原先围着火塘取暖的几人吓得一哄而散,杨天也不动声色地往阴影里挪了挪,指尖悄悄搭上了桌沿。
“上酒!上肉!磨蹭什么!”金兵头目把马鞭往桌上一拍,唾沫星子溅在滚烫的火塘边,滋滋冒起白烟。
店伙计抖着腿端来酒肉,刚把碗筷摆妥帖,又偷瞄着地上的白衣人,嗫嚅着问:“这、这两位……也给点吃的?”
“吃?”头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抬脚就往其中一名白衣人后背踹去,“吃屎都没人拉给他们!哈哈哈……”
那白衣人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嘴角当即渗出血丝。
“金贼休狂!”另一名白衣人猛地抬头,虽然双手被粗麻绳捆着,双脚却灵活如电,猛地一踹,竟将金兵们的酒桌掀了个底朝天。
碗碟碎瓷混着酒肉泼了金兵一身,火塘里的火星子也溅了起来。
“找死!”一名金兵眼露凶光,反手拔出弯刀,寒光直逼那白衣人的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始终垂着头的杨天,仿佛只是随手掸了掸衣袍。
可桌上两双竹筷却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咻”地破空而去,精准如暗器,直直扎进了那金兵的喉咙。
弯刀“哐当”落地,金兵捂着脖颈,喉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直挺挺地扑倒在火塘边,溅起一片火星。
其余金兵见状,抄起兵器就往杨天这边扑。
他却不慌不忙,从桌下摸出那柄缠着粗布的九天神剑,剑锋一挑,两道寒光闪过,捆着白衣人的麻绳便断成了数截。
二人如脱缰的猛虎,拳脚齐出,没几个回合就将剩下的金兵收拾干净。
杨天深知此地不可再留,当下也不耽搁,揣了些干粮肉脯,又拎起两壶酒,在屋内食客怔怔的目光中,拽着二人就往门外冲。
夜色如墨,三人顶着刺骨的寒风翻身上了金兵的战马,一路向东狂奔,冲出城后又奔行了三四十里,才在一处背风的山洞里歇脚。
篝火噼啪作响,映亮了杨天怀中的九天神剑,两个白衣人突然浑身一震,对视一眼后,“噗通”一声双双跪地,声音都在发颤:“弟子参见掌门!”
“快起来,不必多礼。”杨天连忙伸手去扶。
“您、您真的是杨天,杨掌门?”
其中一人眼眶通红,抓着杨天的袖子不肯放,激动地说道,“大师兄天天念着您,五位长老也……”那人顿了顿,吸了一下鼻子,继续说,
“也曾念着您,总说只要您回来,溟鲲派就能重振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