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卿安穿戴整齐，怀里抱着宽大墨袍，踱步行至屏风。
“我好了。”
林虞砷瞥了眼她手腕上的禁灵纹，没说话，默默地从原身纳戒中取出一件与之相配深蓝带帽斗篷披在岁卿安身上，给她系带子。
岁卿安透红脸颊被包裹在毛绒绒的帽子里，有些热，闷声说：“不想要这个。”
“嗯。”
林虞砷应了声，却自顾自地走出屏风，往着门口走。岁卿安看他打开门扉要离去，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寒风迎面吹来，散了她脸上热意。
飘雪随着寒风落下，屋外空地堆满了积雪，在月色的照耀下洁白无瑕。
林虞砷等岁卿安出来，才阖上门扉，转身往右边去，转过拐角，同一座房屋，相邻房间。
他打开门跨步进去，冷漠望着地上不停蠕动的废人。
察觉身后没了声响，林虞砷转头，只见岁卿安脸颊绯红褪色呆呆立在门口，不高的门槛她却如何也落不下脚。
林虞砷皱眉，正想开口发问。身后的岁卿安已然冲过他，扑在那废人身上。
岁卿安手指颤抖地想要触碰陆无归脏污的脸庞，却被他躲过。她手一僵，哭诉，“你看看我啊？”
陆无归身体僵硬，下一秒岁卿安再抚摸过来，他却不逃了，沾着污血的下颚紧绷，嘴唇干裂。任由岁卿安雪白手指掀开他额前散乱发丝，露出赤红狐狸眼，高挺鼻梁，面容憔悴的脸庞。
林虞砷本冷眼旁观二人互动，待看清陆无归锋利面容，眼神凛冽，几步跨上去拉开岁卿安，一手攥住陆无归下颚，眉头紧皱盯着他。
“林余生？”
下颚被掰的生疼，陆无归朝林虞砷吐出一口血，仇视地看着他，嘴角上扬，带着挑衅。
林虞砷抹了一把脸，“幼稚。”
这时他才突然想起上次他问的‘林余生’，岁卿安却莫名对他说陆无归这个人。
原来是这样……
可如此一来，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他、岁卿安、林余生还有那个莫名熟悉的声音……
陆无归被林虞砷身上的大红袍刺激到，手指猛地划向他，气势汹汹意要刺穿他的咽喉。‘哗啦’一声，铁链紧紧的拉住他的手腕，不得寸进，他还欲挣扎，地上阵法突起，强势的正气席卷他全身。
一声痛苦声之下，陆无归像狗一样狼狈地趴在地上。
岁卿安生气地挣开林虞砷的手，蹲下身欲要转变灵力成魔气灌输给陆无归，又猛然瞥见自己手腕上的禁灵纹，不甘地闭上眼。
林虞砷皱眉地瞧眼岁卿安又看着陆无归身上直冒的黑气，“你堕魔？”
陆无归大笑不止，“修仙或堕魔又有何区别？”
“修仙界不要我，堕魔又如何？！”
他傲然抬头，“自诩正道的你们，又少做什么恶心事！”
“你怎么会堕落魔道？”
陆无归嗤笑：“虚伪。”
“冥顽不灵。”
林虞砷忍了忍，终是一掌劈向他后颈。直把他劈晕过去。
少了那双阴毒的眼睛，林虞砷转头看向岁卿安：“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他一字一句吐出，“邪、魔、歪、道之人。”
岁卿安定定看着他：“身份不能代表一个人。”
“他虽是邪魔外道，残忍了些，可杀得全是罪恶之人，并未错杀一个好人！”
“你不能利用了他，最后又背刺他是邪魔外道，天理不容，对他赶尽杀绝啊！”
岁卿安终是嘶喊出声，眼里悲伤不已。
林虞砷闻言，愕然地看着地上趴得狼狈的陆无归，周围静得可以听见屋外的落雪，许久才缓慢道，“……什么？”
“他身处魔界，不狠如何立得住？不狠，早就被那些妖魔鬼怪吞吃了。”岁卿安悲戚，“那些修行人谋划的事，毁了多少凡间，让凡人遭受多少苦难。”
“那些修仙人该杀，况且本就是你要求陆无归去查的，怎么可以……”
她说的又气又急，声音都有些哑。
“这般折辱他。”
林虞砷怔怔然，看着心疼地给陆无归盖上墨色衣袍的岁卿安，陷入自我怀疑。
正恶不分、冷漠独断、背刺师弟……
真的是，他做的吗？
他，刚刚还那般居高临下斥责陆无归，原来他才是错的……？
林虞砷动摇了：“刚才所言是真？”
“你自己做的，你问我？”岁卿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寒风瑟瑟。
冷风从门口吹来，吹起林虞砷的衣袂，他抬眼，锁住陆无归的阵法、铁锁的破点，皆被一一看穿。
“起来。”
岁卿安置若罔闻。
垂下眼眸，林虞砷从地上拉起挣扎的岁卿安一把抱在怀里，手臂紧紧掴住她的腰身，不得动弹。
林虞砷抱着闹腾的岁卿安退出房门，输入灵力以手作势，一招破了阵眼。同时，以灵力作剑刃，砍向铁锁的禁锢点，险险擦过陆无归的手脚。
“你……”岁卿安惊疑不定，眼中藏着惧意。
岁卿安没再挣扎，林虞砷终于抱得舒服了些，他淡淡开口，“答应你的。”
岁卿安愣愣点头，下意识想要挣脱开，却又被腰间的手臂锢住。她娥眉一皱，抬头看向林虞砷，“我难受……”
滑落，腰间的手臂收了回去，岁卿安一落地便要踏进去查看陆无归。
林虞砷看着把陆无归扶起照顾的少女，一股他人复杂不甘的情绪翻涌进心里。他眉头一皱，下意识想要排斥出去，不料情绪来势汹汹，他的神识渐渐被拉进识海封起，控制不了身体。
林虞砷一惊，望着无知无觉的两人，心头恐惧顿生，“快跑啊！跑——”
任凭他在识海里如何捶打呐喊，外界也没有丝毫声响。
他在识海里冥冥感受仙人的怅然若失、不甘还有深深妒忌，心里的想法也一一展露在他眼前。
——今夜好像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她怎么能惦记别的男人。
——她不是与他成亲了吗？
——为什么，
——感觉不到对他的欢喜和爱意？
——既然不爱，又为何与他成亲……
——若是成了他的人，会学乖吧？
阴暗情绪强势闯入心底翻涌，林虞砷神智不知不觉被仙人侵蚀，最后逐渐由仙人掌控，他彻底地被封在识海里。仙人一步步走到岁卿安身后，将她凌空抱起。
猛得离地，岁卿安一惊之下抓紧了他衣袍，紧张地抬头看向林虞砷，“你怎么了？”
林虞砷垂眸，血色一闪而过，“洞房花烛。”
“我……”岁卿安手指攥紧衣袖，斗篷帽子滑落，三千乌发散了出来。她眼睫轻颤，一个‘我’字说了许久，也不见下文，抬眼却见林虞砷冷冷地盯着她，眼中毫无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