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卜参娃娃还是不说话,脑袋垂下,抓着岁卿安水裙的胖手也松开了些许。
岁卿安眉头一锁,“想要什么,自己讲出来,我又不会凶你。”
听出岁卿安语气里不耐,天一卜参娃娃在她腿上爬起来,伸出胖手挽住她脖颈,小脑袋靠了上去。
贴近岁卿安耳边,讨好地小声,“一卜想跟娘亲一起去,娘亲别生气。”
岁卿安眉头松开,“这你得跟你爹爹讲,我可保证不了护得住你。”
经历得越多,她越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门口传来敲门声,岁卿安抬头便见冷面少年伫立站门口,身后跟着高马尾温润黑衣少年。
这俩人身穿一黑一白,倒是有cp的感觉。
她笑,“终于发现这娃娃不见了?”
林虞砷不答反问:“要去哪?”
他的声音带上质问,岁卿安微愣,回神后直接道出。
“出席元甲门收徒大比。”
她索性反问:“这娃娃想跟我去,我担心我修为掩盖不了他气息,你去不去?”
天一卜参扭头,眼巴巴:“爹爹!”
脑中房间内二人和谐相处的画面挥之不去,林虞砷冷语微融,低声:“我都行。”
天一卜参欢呼雀跃:“一卜要去玩!”
岁卿安警告:“不好玩的话,不许哭闹,不然下次直接把你扔在你爹那边。知道吗?”
“好!!”
瞧着他愉快答应的模样,岁卿安放松不少,她可不想因为孩童哭闹,被上百人围观,怀疑是人贩子。
岁卿安站起,走至林虞砷跟前,疑惑说,“怎么不给他换衣服,还有鞋子?”
“别管,他不爱穿,喜欢这么奔着。”
岁卿安挑眉,上手摁住他额头,“不羞羞?”
“一卜,有穿衣服。”
天一卜参娃娃骄傲地指了指自己的大红肚兜,伸手比划给众人看。
“这里遮住一卜肚子,一卜不着凉,凤灵哥哥讲的。”
岁卿安调侃:“小屁墩,臭火凤灵有没有讲。”
“有!他说可爱!”
瞥见岁卿安还有意继续欺负懵懂的天一卜参娃娃,林虞砷插嘴:“别玩了。你们寄贴子了吗?”
“寄了。”
从刚才起一声不吭的林余生突然出声,语气寡淡,“昨夜师兄就发了拜帖,我们直接过去便是。”
空余恨也过来,“我发了,你们和小师弟一起去。”
岁卿安迈出门,让开道给空余恨进来,并道别。她转身就跟林虞砷要了衣物,强制天一卜参娃娃穿上对襟短衫衣裤还有虎头鞋袜。
天一卜参软糯糯说:“娘亲,一卜不习惯~”
他摇了摇岁卿安的手臂试图改变她的想法。
“不行。”岁卿安笑眯眯:“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
“哦~”
天一卜参娃娃被岁卿安抱着走出客栈,目不转睛,四处张望,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岁卿安:“又不是没看过。”
天一卜参噘嘴:“昨天一卜都没看。”
“你怎么这么像女娃娃?”
“呜~爹爹~”
林虞砷眉心微蹙起,头疼地接过胡乱摆手,抱上他的天一卜参娃娃,眸光幽幽注视岁卿安,无奈:“怎生这般闹他。”
岁卿安笑了下,抬手轻轻擦过天一卜参娃娃的脸颊,语气微扬:“很可爱,忍不住调戏。”
林虞砷深吸口气,对着这一大一小,真是无奈极。
林余生抬手,摸过岁卿安脑袋,轻声说:“无聊了?”
“没有!”
快速否认,岁卿安摸了摸鼻子,竟被人看出来了。
永平城三面环山,最后一面是一座山峰,山上驻着一门派——元甲门。
岁卿安四人与周围的小孩至少年人,迈过万座陡峭的阶梯,步入山门。
门口迎接的还是当时记名的其中两人,一男子无意往四人这边瞥了一眼,见是岁卿安与林余生,鼻子冲出冷哼。
岁卿安:“?”毛病!
林余生轻掀眼皮,瞳孔似幽深深谭,冷漠不带感情的觑他,嘴角勾起弧度,嘲讽的嗤笑。
他嘴唇蠕动。
男子看懂了,脸色铁青。
他说——废物。
男子恼火,双手抱胸,意有所指地傲气道:“无关人员,立刻离开,否则所有人都别想拜入师门!”
周围人头耸动,接头交耳,年纪小的孩童已经面露害怕。
男子身边的人,眉头紧锁,不解质问:“蓟贤,你要干什么!?”
蓟贤阴翳眸子扫向岁卿安与林余生,讥讽出声,任谁都能瞧出他的得意之色,“有些人,脸皮厚得跟城墙有一比,不点名就不知道滚。”
林虞砷眸光一沉,冷冷开口:“你叫谁滚?”
岁卿安举手,笑嘻嘻:“他好像叫我滚哎。”
“原来还有自知之明。”蓟贤彻底染上怒意,身后是宗门,他的底气十足,见他们嬉笑还未动身离开,阴险地欲出手,“给脸不要脸!”
林余生眼神微凛,刹那间抬脚,电光石火间一脚侧踢,攻来的蓟贤狼狈飞了出去。
周遭孩童、少年、少女惊起,四散奔逃,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另一男子怒瞪,高声喝问:“你们想干什么!可是想挑衅我们元甲门!?”
林余生眼皮子凉凉一掀,淡声:“我只对他感兴趣。”
天一卜参眼眸亮起:“好厉害哦!”他还想继续说道,却发现失了声,头扭过来,小嘴巴努力张合——爹爹。
林虞砷面无表情。
趁蓟贤倒破石地板,林余生神色淡然,一步步踏上前,随即抬脚,漆黑的靴子碾压过他的侧脸,威压摁得他又往下深陷地板。
地板石在逐升的压力下,裂纹逐渐扩大开来。
林余生不慌不忙,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袖口取出令牌,垂放给蓟贤瞧清上面的烫金字——飘渺宗·宇文南凡之徒。
蓟贤吃痛,爆起粗口,“你他妈……”瞳孔猛地一震,他眼中满是愕然。“你是飘渺宗……?”
林余生勾唇,细长狐狸眼微眯,笑的人畜无害,“看我不爽,也得知道我名字不是?”
他强迫着蓟贤看向令牌另一面——林余生。
“记住了?”
蓟贤怒意已经消了个干净,满心满眼的恐惧漫上心头,颤抖着嘴唇:“记、记住了。”
“听不见。”林余生脚上又使上几分劲,“大点声。”
蓟贤不堪受辱,眼中染上怒意,在林余生眼神触及时又害怕收回,脸色涨得通红:“记住了!”
“记得寻我报仇。”
蓟贤眼珠子都红了,仍是吐不出一个字。
“余生!”
“嗯?”林余生闻声回头,与岁卿安遥遥相望,漆黑眸子冷漠渐褪,冰雪消融。
“怎么了?”
岁卿安招手,“过来。”
林余生定定看着岁卿安,随后收回按压蓟贤的脚,迈步至她身边,重复:“怎么?”
“我们不是来结仇的,你忘啦?”
林余生摸了摸岁卿安脑袋,也小声说,“我下次注意。”
“二位是来砸场子的?”男子脸色铁青,手指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面对责问,岁卿安左右看眼,林余生笑眯眯,林虞砷冷着脸,没一个愿意搭理人的。
她揉了揉额头,解释道:“并不是,我们昨日赶巧听闻,贵派收徒,秉持着友好前来。”
“友好?你们就是这种态度?”
岁卿安扬唇:“我们态度没问题。”
“谁家与你们一般,上来就打人脸面?!”
“你们请回吧,元甲门高攀不起!”他手一摆,明晃晃地送客。
岁卿安眼神暗了暗,脾气也上来。她几步走上前,洁白如玉的手指猛地怼上他心口,厉喝:“瞎了眼,是不是?!”
“是谁找茬,是谁先动手,你看不清?”
林余生放下环胸的手臂,漆黑眸子闪过几分意外。
林虞砷同时侧目,倒是没有多少情绪,岁卿安变态模样,他早在魔界领略过。
男子被岁卿安怼得向后退步,哑口无言,嘴唇张了张,终是沉默以对。
发泄完脾气,岁卿安收回咄咄逼人的态度,主动退开几步,看他这受气模样,心生厌烦,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一句话,若你们元甲门真不欢迎我们飘渺宗,那我们便走。再不登门。”
‘再不登门’音量加重,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威胁之意。
静默许久,男子开了口,声音前所未有的沉重,
“四位里面请。”他的态度放到低到不能低,面色谦卑。
听出话里隐忍颤音,岁卿安心中有过几分动容,面上却不表露一分,摆足了嚣张跋扈的谱。
“不带路?我们可不认得贵宗地形,闹出误会不好看。”
男子忍了忍,眉头紧锁,皱得能夹死蚊子。他看眼,正从地上挣扎起身的蓟贤,语调生硬:
“我带路!”
岁卿安四人跟随着他,迈过宗门内的九十九道阶梯随后转转拐拐入了一个巨大比武台。
周遭早已坐了三三两两的元甲门弟子,一见到男子便喊“端木师兄”,他一一颔首。
男子引导几人来到高级看台上,面前是几排桌椅,“这里便是飘渺宗的坐席。接到通知太晚,只是两人,我们便只准备了两张椅子。”
他看向四人,语气僵硬。
这个坐席并不大,岁卿安也懒得刁难这个所谓的端木师兄,她摆摆手。
男子微愣,下一秒在岁卿眼底瞧出不耐,他顿了顿,开口道:“我先走了。”
他走得很快,几步便出了比武场。
“你俩抱一卜坐这,我去下面的弟子坐席。”
林虞砷眉头一蹙,“一起下去就行,何必如此麻烦。”
“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来出席别人家的招收弟子的。”
林虞砷:“哪方面不好?”
林余生淡声接话:“都得罪差不多了,下去吧。”
岁卿安一噎,寻思着他俩好像也没说错。哪怕敌意来的莫名其妙,但他们在门口终归砸别人场子了。
岁卿安反思,是自己脾气太差了吗?怎么一来就对别人上手。
他们把椅子挪开,径直下了高级看台,走上普通弟子坐席。
屁股下是木板搭成的长椅,久久听不到天一卜参娃娃的声音,岁卿安还以为他睡觉,转头一看。
天一卜参瘪小嘴,脑袋垂下,有气无力。
岁卿安:“一卜怎么了?”
天一卜参仰头,小眼眶眼泪打转,嘴巴张合,仍是没吐出字句。
岁卿安:“?”
林虞砷:“……”
天一卜参哽咽:“……娘亲~”
她抬头看向林虞砷,“你禁他言了?”
林余生同时瞥向他,漆黑眸子向下扫过天一卜参娃娃的咽喉。
林虞砷顿住,抬手摸了摸天一卜参娃娃的脑袋,“没有。”
岁卿安瞅他表情也不像说谎的,只淡淡回复一声“哦”。
转而对天一卜参娃娃训斥:“又没人欺负你,怎么哭哭啼啼的,嗯?”
她的手指揩过天一卜参娃娃眼尾的泪珠,忍不住又轻掐一下天一卜参娃娃的脸颊,惹得他小嘴嘟起。
头上手掌厚重,天一卜参娃娃有苦说不出,爹爹、娘亲都爱欺负他。
参加试炼的孩子都被蓟贤他们带了进来,蓟贤的侧脸擦伤许多口子。
高级看台上坐满了元甲门的长老,最中间的门主之位却空缺。靠下的看台还来了其他小宗门的人。
元甲门的收徒试炼与其他地方不同,他们会让小孩子一个个上比试台,从绝境下看出他们品性,与悟性。
小孩们在主持者处抽领自己的对战排序。
每一个人在弱势的情况下都会情绪占上风,暴露出自己真正的秉性。
小孩在场上扑打,耳边尽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呐喊,天一卜参娃娃兴奋的手舞足蹈。
一连几场下来,岁卿安突然注意到一个一身破烂灰头土脸的男孩,那人眼睛亮得惊人,像黑晚星辰。
男孩每次的敌人都是比自己强,他却能沉着冷静敌对。从被人压着打,再到压着别人打,发力一次比一次狠辣,最后把敌人玩弄于手掌间。
岁卿安喟叹:“悟性不错,是个狠角色。”
林虞砷眯眼:“元甲门,把握不住这头狼的。”
听闻二人话语,林余生语气寡淡:“不是更有趣?”
“落势门派,需要的便是这些狠辣之人,再带宗门创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