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少岁月，林虞砷再也没来过魔界。
‘岁卿安’知道有陆无归的手笔，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只有屑不屑于做罢了。
他有自己的高傲。
魔界下了第二场大雪，纷纷扬扬的白雪落满魔宫，掩盖住它一切黑色过往。
有人欢喜有人愁。
‘岁卿安’一觉醒来，正待赏雪，突然发现自己不对劲。
平坦的腹中竟孕育了一股生命气息。
惊慌失措地跑去找陆无归，却在看见书案后的青年止住了口，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
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陆无归若有所觉，抬头向门口看来，在望见门口女子单薄着身子时，皱了皱眉头。
“怎么穿这么少？”
站起身，给发丝凌乱，脸颊绯红的女子披上黑色毛茸茸斗篷，顺手搓了搓她冰凉的鼻尖。
关上了门，也格挡了外面狂舞呼啸的风雪。
陆无归眸子漾着笑意，“这一次阵法更加成熟了，下雪和人间无二。”
“喜欢吗？”
‘岁卿安’干巴巴：“挺、挺好的。”
“来找我什么事？”
书案上放置着一张奇怪图纹，图阵中或行或爬着许多面目狰狞的两脚兽，高高之上是一团乌黑。
‘岁卿安’瞧了莫名心慌。
陆无归时刻关注着她，察觉到神情不安，顺手取过旁边一本古朴阵图遮挡书案上的图画。
而取走了古朴阵法的书，露出下面一本《如何使灵物孕育生命》的笔记。
书页破损，有些泛黄，泛旧，可以看出书籍的主人经常翻阅。
“修为高了，梦里偶尔会出现的奇怪东西。”
‘岁卿安’愣愣地发呆，总觉得心中慌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包围住了世界。
摇头甩掉想法，她想起正事，“有什么能绝对隔绝剑主对剑灵的打探？”
陆无归脸色沉下，“他探你了？”
有天道规则认可，绝对隔绝做不到，剑灵只有服从。
不过一直有在弄隔绝的结界，林虞砷最多只能感应到女子模糊的状况。
现在闯入魔界的风险可比以前大多了，除非他真的疯了，不然不会过来淌浑水。
“他顾忌太多，有些事情不会做得太过，别担心。”
陆无归轻轻拍打女子的后背安抚，把人抱在怀里，一起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
‘岁卿安’赶紧摇头，问这个，不过是担心被林虞砷知道了孩子的存在。
林虞砷不否认喜欢她。
但林虞砷的喜欢和爱意，多数基于占有欲，‘岁卿安’是他养出，是他的，他就会上心，负责。
养大的小尾巴，他可以不要，但绝不允许被人抢走。
这些是‘岁卿安’这些年渐渐懂得的，她不在意了，有时候认清现实痛苦会少许多。
双手伸手，勾住陆无归的脖颈，她弯弯眸子，像是一轮明月，轻声道：“好喜欢你啊。”
青年莫名其妙，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女子。
‘岁卿安’浅浅笑了。
娇艳的小脸洋溢着幸福，陆无归见了心中也欢喜，轻笑一声，“今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有事与你说，”‘岁卿安’躲开含情的视线，有些紧张地绞手指，“我腹中……”
“报——！”大门猛地一开，风雪顺势灌了进来，凛冽的寒风驱散暖意，让人脑中一醒。
魔卫在案前跪下，大声禀道：“昨夜左使在永寂林失去踪迹，留下危急求救信号。”
陆无归面色一寒，“只他一人？”
“魔医大人，还有其他大人也去了。”
‘岁卿安’看出他的欲动，从青年的怀中退出，轻声，“注意安全。”
陆无归沉下心，还是问道，“刚才想说什么？”
‘岁卿安’摇头，“平安回来，回来再与你讲。”
陆无归无奈点头。
“等我。”
——
一月后。
青年回来了，却满身是血，重伤昏迷。
地上积满雪，一片白色中掺杂着沿路的血红，天上的风雪还在落，簌簌地，像是永远不会停下。
‘岁卿安’踉跄慌张地推开房门，入目是一身雪白衣袍的伟岸修者，衣袍白的亮眼，也红得刺眼。
衣袍上鲜红刺目，隐隐透出残存的魔气。
林虞砷听声回头，女子发髻凌乱，明亮的眸子微红，润着好看水色，绯红的脸颊只剩下苍白。
脆弱极了。
一如当年在修仙界，他们第一次分别时，脆弱得令他想要护住。
“我来接你回家。”
“他呢？”她音色发着颤。
“在里面。”
‘岁卿安’脚步不稳地越过他，向着内殿去，只留下一缕含着冷气的梨花香。
她向着孩子父亲去，似乎再也不会为他停留。
殿内发出零碎的啜泣，林虞砷收起怅惘，迈步走近，踩着血泊停在女子身后。
林虞砷低头，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我总觉得该带他回来见你一面，”他慢吞吞地道，“让你亲自动手。”
“你失约了，安安。”
‘岁卿安’失魂落魄，怀抱着青年，一动不动，像一只无助的幼兽。
“你是不是该记起来，你是一把除魔剑？”
“明明当年你道心坚定，杀了百年的魔，现在为什么就心软了？为什么要去孕育他的孩子。”
“我很生气，快要气疯了，知道吗？”
“我一个人在修仙界辛辛苦苦地修炼，布置着再次封住陆无归，杀死陆无归，而你竟和他有了孩子？！”
“凭什么？”
林虞砷蹲下身来，双手抓住‘岁卿安’的脸用力掰过来，脸上皆是泪痕。
他不停地擦，“杀了他，杀了大魔头我们就回家。”
赤殒剑对准陆无归的胸口，下面是心脏，他抓着女子的手握住剑柄，一点点往下压。
“啊啊啊——”
‘岁卿安’终于崩溃了，悲恸大哭地质问，
“你为什么死活不肯罢休？！”
“他没害人了。”
“一次次地丢弃，又一次次捡回来，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我都放下……我放下了啊！”
林虞砷心疼地难以抑制，握剑的手却加重了力道，一手重重揽住‘岁卿安’的肩膀，以唇封住了她所有哭泣。
他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