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卿安眼底酸涩,终究还是不忍,揪了揪陆无归的衣衫。
仰头看着他,清亮的眸子映着清辉,发着亮光,像是天上明月,好看极了。
陆无归红眸暗沉带着冰冷,眼里是拒绝之意。
岁卿安眨了眨眼,他不情不愿地把人放下,手指收拢好她的衣物。
“蠢货。”
他还是气不过。
岁卿安站好,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伟岸俊俏的白袍修者,“主人。”
二人顿时一惊,陆无归倏然攥住她的手腕,岁卿安扭头对他笑了一下,青年蓦地红了眼。
她缓缓道:
“我很感激,你从我少时便愿意细心教导,给我天材地宝锻造,带我游山玩水,逛遍天下人间极乐事。”
“为我重铸断剑,给我寻了好人家投生。”
“可就像当年我说的,我放下了,”岁卿安瞧他脸色阴沉,顿了顿,继续道,“主人,你也该放下了。”
“你给我的生命,我亦不会贪。”
“上辈子的惨烈就留在上辈子,我们也该要往前走,重新开始。”
想起腹中曾经的那个小生命,她颤抖音色:“过去种种,皆当云霄烟散。”
“不可能。”
林虞砷步子下意识迈前一步,像想要靠近她的心一分,想要她重新爱一爱他,在身后叫他叠字。
“你还是想要我死吗?”
林虞砷又往前一步,手掌想要扶过来,“千方百计救你回来,怎么会让你死。”
岁卿安猛地甩掉手,眼里的戒备一时让林虞砷陷入疯狂,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恢复理智。
她看着他,继续断了他的念想,“从你动了他们开始,我们就不可能了!”
“他配不上!你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为什么不要,你从不让我碰,一动你就以死相逼!”
林虞砷记恨,“就是当年太担心你的神智,我才对他次次留手!就该像那个肉团一样……”
岁卿安突然惨叫,疯了一般抽出剑,悲怒交加,“我恨死你了!!”
灵气逼人,飞速泄出,少女精致的五官忽的渗血。
陆无归快速拦住想要同归于尽的少女,抱住她喘息不停抖动的身子,试图安抚,“看我,看我,岁卿安看看我,有我在。”
“疯子。”
岁卿安手指攥紧陆无归的衣袖,指尖用力到发白,凶狠的眼神盯着林虞砷,眸子恨意刺骨,一览无余。
林虞砷被刺激得红了眼眶,嘶哑叫道:“安安……”
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少女许多从前,有懵懂,有纯真无邪,孺慕,甜蜜,信任更有爱慕。
却从未想过,会有恨意,欲要置他死地的仇恨。
林虞砷僵硬的身子越发僵硬,他做的一切似乎都没达到预期。
他以为他们会重新认主日久生情,怕自己又伤了她,特意留下恶魂禁锢在这镇守,善魂投胎转世。
没想到仍出了漏洞,又被人横刀夺爱。
白色仙力浩荡成圈地从白袍修者身上迅速蔓延出去,灵池激荡,震起无数仙气迎合空中狂舞的如雪仙力。
周围无形的结界一度受损,隐隐破碎。
怀中的人受影响,难受地蹙起蛾眉,陆无归心疼地抱紧人,下一秒瞬移出了这片荒漠。
目的地还是城池府邸,怀中人揪着他的衣衫,小声道,“回时间宫吧。”
陆无归一顿,“不想去就不去。”
“我想。”
岁卿安知道陆无归一直想把自己藏在那,他上辈子尸身铸造成的‘时间宫’。
从前的时间宫不过是一座宫殿,只不过恰逢她背叛,他便一直把她关在里面,以惩罚名义欺负她。
两人都不好过。
但二人在那拜过天地,陆无归就一直很是喜欢时间宫。
“好。”
他轻声,尾音上翘。
陆无归重新撕裂空间,踏过危险洪流,逆了亘古的力量,落在一片繁花之中。
梨花万千,纷扬如雪,一如当年掩盖了魔宫的那场大雪,他会笑着问她好不好看。
雪白落了下来,岁卿安仰头,心情好了一点,她道,“你这辈子的爱好有些特殊。”
竟然养起了花。
陆无归轻哼:“小没良心。”
踏过繁花如雪,步入九幽深处,回到时间宫。
直至把少女放在床榻上,陆无归才松了气,开始与人算账。
“恢复记忆不与我讲,是真不在意我?”
岁卿安玩着他的手指没说话。
陆无归倒也失了兴致,褪了她的外衣,轻声道:“他也就是口头气你,想杀我也得他那半残废的身躯做得到。
我虽不明白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失控。
但我们现在都好好的,就没必要为了那种人生气。”
岁卿安微垂眼皮子,许久后,轻嗯了一声。
陆无归难受地亲了亲少女眼皮下的青黑,又闻她精神萎靡的道,“陆无归,我不想回他那里。”
“哪怕我有一日要死了,你也不许自作主张,我也会恨你的。”
少女眼中迸发强烈的怨恨,陆无归哑声,“不会了。”
自己会与她一起走,继续护佑着她。
……
某一日。
修行界。
蔚蓝上空笼罩着一层柔和圣洁的仙力,白色仙力如满天飞雪星星点点散落世间。
白光落到之人神情一震,身轻气爽,凡人无病,修者顿悟,魔物恐惧,妖物避其芒。
‘魔化人’大片死亡,剩余四处逃窜,只敢在城中躲避……
又做梦了。
岁卿安朦胧醒来,陆无归作乱的手指刚从脸上移开。
她嗓音困顿不已,“又弄我。”
烛火摇曳,青年冷峻面容自高挺鼻梁处侧脸落下阴影,眉宇间冷漠疏离,带着一股子看淡生死的意味。
“已睡了三日。”
岁卿安打了个哈欠,看不惯这一副脱离人世的模样,手钻出锦被,一把将人扯下。
落了凡尘,染了世俗。
陆无归抬手撑在她上方,红眸暗下,心疼道:“梦到什么,又哭了。”
岁卿安也奇怪:“看见一片白光消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难过。”
“陆无归,我们去拯救世界吧。”
她眼中神采奕奕,陆无归不忍拒绝,又想着少女的身体已经没有仙力,存不住灵力。
拯救他的人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