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我的终端闪了三下,是老隋的信号。他说,有封留言你得亲自看。
那是一封匿名邮件,来源地址经过层层代理,内容极短:“你救了我弟弟,给你100万,用来买服务器。”
附件是转账回执,一张静静的截图,转入的是我们备用节点的匿名账户。
我盯着屏幕半分钟,像是没反应过来。但心跳已经开始狂跳。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背后那个“你”。
那是我们做地下播报以来,第一次有人给“回音者”金钱上的反馈,而且不是几块、几十块的小打小闹,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百万。
我几乎立刻联系许焱,他刚从“数据避难所”回来,满脸灰尘,一听到“服务器”,整个人瞬间清醒。
“我们可以自己架了。”他语速极快,“从二手交易市场拉一批独立物理机,再租临时电力节点,走卫星中转。带宽短期内没法拉满,但能承得住音频图文。”
我听着他说,脑海里已经开始调配人手。
“对了,”老隋补充,“匿名人留言后还发了第二封邮件。他说:‘我们没有编号,但我们愿意帮他们留下名字。’”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清楚他弟弟是否真的存在于回音者的受助者名单中,但那句话让我久久说不出话。
第二天,我们临时召开小规模核心会议。我站在会议桌前,没有展示ppt,没有数据演示,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从今天起,众筹编号者的服务器。”
钟若谣第一个站起来:“我负责安全层隔离,三套协议我今晚给你。”
林澈点头:“我来搭宣传通道。”
老隋慢慢开口:“我来写启动页。”
许焱一拍桌子:“我一个人,能把一整套系统在48小时内跑起来。”
“但前提是,我们得有人信。”我说。
那天晚上,我们写出了一段文案,一句句打磨得像要敲进墙上的标语:
你不需要有编号。
你只需要愿意记住那些已经被编号的人。
一块服务器,不是为了打败谁,而是为了让他们的名字不再掉进系统的垃圾桶。
你不是我们的用户。
你是他们记忆的守望人。
众筹页上线的第一小时,只有三笔转账,共计182元。
第五小时,转账累计破万。
第十七小时,匿名捐赠者发来第二笔款项,这次是三十万,并备注:“你们的播客救了我姐姐,她那晚没跳。”
我们没有把这句话公开,但所有核心成员在那一刻心里都绷出一根弦来。
到了第二天清晨,数据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那样猛然爆开——
我们的众筹链接被传到了“遗声会”、被发到“义名墙”、被截屏发在废弃账号的微博与贴纸下。
有人留言:“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愿意出一杯咖啡的钱。”
有人留言:“我爸当年是编号者之一。现在他已经不在了。这个服务器就算纪念他。”
还有人写道:“我们在系统下长大,但我们可以选择不忘记。”
许焱守在后台,眼睛都红了。他说:“我们撑不住了。真的有人在不断刷爆小额支付通道。”
我笑着说:“那就升级。”
我们联系了在电商做边缘云服务的朋友,拿到一批退役但尚可用的机架,并在郊区一间老式印刷厂的地下室启动了搭建。
与此同时,我们让“光回线”的声播推送了第一条募捐音频:
“他们的名字,需要一个安放的地方。让我们给他们搭建一座数字庙堂。”
这段音频在48小时内被下载转发超过十二万次。
第三天晚上十点,我们收到了一位老年人转账的回执。
转账金额为1元。
备注栏里写着:
“我不会用手机支付,我孙子帮我弄的。他说我太老了记不住这些编号。但我记得,我的邻居叫刘桂芳,她就是被编号弄疯的。”
那一夜,我们在“编号者播报站”贴出了所有支持者的留言,一条不落。
那些匿名者的声音,在黑夜中像光一样汇聚。
我们没有让编号者孤单地存在于数据中。
我们给了他们一条路,一个由众人搭起的名字长廊。
当第1000笔转账成功进来时,我们的系统自动弹出一个提示框:
“众筹成功。编号者服务器正式进入构建期。”
我们在后台上传了最后一句话:
“记住他们的名字,不是为了怨恨,而是为了明天还有名字可以被喊出。”
我望着屏幕,敲下一封邮件,发送给所有参与者:
“你不是编号者。你是见证者。”
凌晨三点,服务器测试点亮了第一盏绿灯。
在那盏灯亮起的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我们做这一切,不是为了翻盘。
而是为了,在他们试图让我们沉默之前,先让世界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