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太和殿内,龙涎香的烟气缭绕升腾,映得鎏金梁柱愈发庄严肃穆。崇祯帝朱由检身着十二章纹衮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眉头紧蹙如川字,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阶下一身征尘的袁崇焕。
“袁崇焕,你可知罪?”崇祯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寒意,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袁崇焕单膝跪地,甲胄上的血迹与尘土尚未擦拭,铁叶碰撞发出细碎声响。“臣不知罪。”他昂首回应,声音沉稳有力,“臣率关宁铁骑驰援京师,于朝阳门大破八旗劲旅,击退皇太极数十万大军,保全京师安危,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崇祯帝猛地一拍龙案,御座前的鎏金香炉应声晃动,“朕问你,鞑子为何能长驱直入,兵临京师城下?你身为蓟辽督师,节制边镇兵马,却让敌寇兵临京畿,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
袁崇焕早有准备,从容答道:“陛下息怒。鞑子此次绕道蒙古,借道喀喇沁部,行踪诡秘,臣事先已然察觉,数次上书请求朝廷增兵蓟州、遵化一线,加固防务。然朝中掣肘不断,兵饷迟迟未发,边军粮草匮乏,器械陈旧,臣虽有心设防,却无力回天。”
“你还敢狡辩!”站在御座一侧的礼部尚书温体仁出列弹劾,“陛下,袁崇焕素有不臣之心!此前他擅杀毛文龙,已属大逆不道,如今又放纵鞑子兵临京师,分明是想逼宫要挟!臣听闻,他与皇太极暗中有书信往来,图谋不轨!”
温体仁话音刚落,朝中几位与袁崇焕素有嫌隙的大臣纷纷附和,一时间弹劾之声此起彼伏。
袁崇焕怒目圆睁,驳斥道:“温大人血口喷人!毛文龙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臣为整肃军纪,以尚方宝剑斩之,乃是为国除奸!至于与鞑子通敌之说,更是无稽之谈,纯属造谣污蔑!”
崇祯帝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最忌恨的便是大臣拥兵自重、暗中勾结外敌。他盯着袁崇焕,缓缓道:“朕再问你,朝阳门战事危急之际,你为何迟迟不发起反击?若不是吴襄率军驰援,京师安危尚未可知!宫中数次传旨,你却阳奉阴违,这难道不是延误军机?”
“陛下!”袁崇焕叩首道,“关宁铁骑经过落马坡血战与连日奔袭,兵力折损近半,将士们疲惫不堪,若强行反击,只会徒增伤亡。臣坚守待援,正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寻找战机,而非延误军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皇太极狡诈多端,声东击西,猛攻朝阳门的同时,又分兵攻打东直门,臣需分兵抵御,首尾不能相顾。幸得吴襄将军星夜驰援,才得以内外夹击,击退敌寇。”
崇祯帝沉默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心中既有对袁崇焕守城之功的认可,又有对其拥兵自重的猜忌,温体仁等人的弹劾更是在他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良久,崇祯帝才缓缓开口:“袁崇焕,你虽有守城之功,但失职之过亦不可免。朕念你征战辛劳,暂免你蓟辽督师之职,着你回府休养,听候发落。”
袁崇焕心中一沉,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崇祯帝的猜忌并未消除,朝中的政敌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叩首道:“臣遵旨。但臣恳请陛下,速发兵饷粮草,安抚边军将士,加固蓟州、遵化防线,以防鞑子再次来犯。”
“朕自有安排。”崇祯帝摆了摆手,“退下吧。”
袁崇焕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退出太和殿。走出午门,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他心中一片茫然。京师的危机暂时解除,但他自身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一辆囚车缓缓驶入京师南门,正是押解李诚的队伍。经过数日的行程,他们终于抵达了这座繁华而又凶险的都城。
京师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但当人们看到囚车上的李诚时,纷纷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个通敌叛国的辽东将领李诚?”
“听说他打了败仗,还勾结鞑子,真是罪该万死!”
“嘘,小声点,听说他是被冤枉的,还有旧部劫囚呢!”
李诚闭目凝神,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知道,进入京师,便如同踏入了龙潭虎穴,崇祯帝的猜忌、朝中的党争、政敌的陷害,都将是他面临的重重危机。
骆养性骑着马,面色冷峻地喝道:“都给我散开!再围观喧哗,以通敌同罪论处!”
锦衣卫们挥舞着绣春刀,驱散围观的人群,囚车继续前行,最终抵达了锦衣卫诏狱。
诏狱阴森潮湿,墙壁上布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霉味。李诚被押下囚车,卸下手铐脚镣,关进了一间单独的牢房。
牢房狭小逼仄,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线。李诚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思绪万千。他必须尽快找到自证清白的证据,否则,等待他的必将是凌迟处死的下场。
就在他思索之际,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牢门被打开,一名身着锦衣卫千户服饰的男子走了进来。
李诚抬头望去,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不禁愣住了。“沈炼?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沈炼,曾经的锦衣卫千户,因弹劾严嵩父子而被贬斥,没想到如今竟出现在诏狱之中。
沈炼走到李诚面前,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李将军,别来无恙?”
“托你的福,还没死。”李诚淡然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被冤枉入狱?”
沈炼叹了口气,在李诚身边坐下:“我弹劾温体仁结党营私、陷害忠良,反被他诬告通敌叛国,打入诏狱。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将军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落马坡之战,你并非战败,而是遭人暗算,粮草被劫,援军不至,才被迫突围。至于通敌叛国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分明是朝中奸佞陷害。”
李诚心中一暖,没想到在这阴暗的诏狱中,竟能遇到知己。“沈大人所言极是。”他点了点头,“朝中党争激烈,温体仁、周延儒之流把持朝政,排挤忠良,我此次入狱,正是他们一手策划。”
“将军打算如何自证清白?”沈炼问道。
“我手中有一份密函,乃是毛文龙与皇太极往来的书信副本,其中涉及温体仁暗中勾结毛文龙、输送粮草的证据。”李诚沉声道,“只要能将这份密函呈交给陛下,便能揭穿温体仁的阴谋,洗清我的冤屈。”
沈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份密函如今在何处?”
“在我旧部赵虎手中。”李诚说道,“我让他潜伏在京师城外,等待时机,将密函呈交给陛下。但京师戒备森严,他想要入宫面圣,绝非易事。”
沈炼思索片刻,说道:“我在锦衣卫中还有一些心腹,可以设法联系上赵虎,助他将密函呈交给陛下。不过,温体仁在宫中眼线众多,此事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我知道。”李诚坚定地说道,“但为了洗清冤屈,为了大明江山,我别无选择。沈大人,此事就拜托你了。”
沈炼点了点头:“将军放心,我沈炼虽身陷囹圄,但爱国之心不改。我定会竭尽全力,助将军沉冤得雪。”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锦衣卫士兵高声喊道:“沈炼,大人有令,提你去审讯!”
沈炼站起身,拍了拍李诚的肩膀:“将军保重,我会尽快联系赵虎。”说罢,便跟着锦衣卫士兵离开了牢房。
李诚望着沈炼离去的背影,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密函能够成功呈交给崇祯帝,不仅能洗清他的冤屈,还能重创朝中奸佞,整顿朝纲。
但他也清楚,温体仁绝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采取更加狠毒的手段来阻止他。一场围绕着密函的明争暗斗,即将在京师上演。
而此时的袁崇焕,正坐在府中,望着窗外的落叶,忧心忡忡。他知道,崇祯帝的猜忌并未消除,温体仁等人也绝不会放过他。他必须尽快找到自保之策,同时,也要设法营救李诚,因为他深知,李诚的冤屈,与他自身的命运,早已紧密相连。
京师的天空,阴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