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仙魔关西北角的废墟据点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月光石的白光从屋里漏出来,照亮了院子里那三个依旧蜷在墙角的俘虏——天机暗卫乙字一号、幽冥殿阵法师、青玄宗林岳。三人气息奄奄,但还吊着一口气,赤灵儿每天准时喂锁灵丹,顾长生的土灵锁链也定期加固,确保他们死不了,也跑不掉。
“汪呜……累死狗了。”黑爷直接扑进门,趴在墙角惯常的位置,幽蓝眼珠半眯着,但耳朵依旧微微颤动,“裂隙虽然暂时封住了,但那四块碎片强行镇压裂隙的反噬可不小。小子,你丹田里那颗金丹都在抖,再不调息稳固,怕是要崩出裂痕来。”
“咯哒……因果线乱成一团。”鸡哥也蔫头耷脑地缩在黑爷背上,小眼睛里的金红光芒黯淡了不少,“你强行用碎片封印裂隙,等于接下了裂隙崩毁的‘因果’。现在你身上的因果债务,又多了一大笔。而且……”
它顿了顿,看向窗外。
“那些‘债主’,已经快到门口了。”
王小仙在破桌子旁坐下,从怀里掏出那四块残碑碎片,放在桌上。碎片表面光泽黯淡,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显然在封印裂隙时消耗巨大。但他能感觉到,碎片深处那股古老的道韵并未消散,只是暂时沉寂了。
“债主来了好啊。”他咧嘴一笑,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又回来了,“正好,一次性把账算清楚,省得以后一个个找上门,麻烦。”
他右臂抬起,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微微发亮,掌心灵力缓缓涌入四块碎片。碎片微微一颤,表面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黯淡的光泽也重新泛起。与此同时,他识海深处那块残碑本体轻轻震颤,将一股精纯的因果道韵反哺回来,滋养着丹田内那颗“痞仙金丹”。
金丹表面,那些原本因为过度消耗而略显暗淡的因果道纹,此刻重新亮起,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晰、深邃。修为在稳固中缓缓提升,朝着金丹中期稳步推进。
“清寒师姐,长生师兄,无双师兄,灵儿师姐,你们抓紧时间调息。”王小仙一边炼化碎片,一边吩咐,“等会儿那些债主上门,少不了要动手。咱们得保持最佳状态,才能跟他们……好好讲道理。”
苏清寒冰魄剑归鞘,在王小仙对面坐下,开始调息。顾长生巨盾靠在墙边,盘膝坐地。凌无双和赤灵儿也各自找地方坐下,吞服丹药,恢复灵力。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碎片炼化时发出的微弱嗡鸣。
但这种平静,只持续了不到一炷香时间。
“汪呜……来了。”黑爷忽然抬起头,幽蓝眼珠盯着门外,“第一个到的,是幽冥殿的人。七个,修为最高金丹后期,最低金丹初期。为首的是……墨渊。他身上的幽冥气息很重,但很虚浮,应该是刚突破不久,境界还不稳。”
“咯哒……墨渊身后那六个人,四个是蚀魂卫,两个是监察司的。”鸡哥也抬起小脑袋,眼中金红光芒一闪,“他们手里拿着‘锁魂链’和‘蚀骨钉’,看样子是准备强行拿人。不过……”
它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疑惑。
“墨渊的脸色很难看,眼神里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忌惮。他在害怕什么?”
王小仙咧嘴笑了。
“他在害怕我手里的幽冥本源珠,还有这四块碎片。”他右手按在桌上那四块碎片上,碎片微微一颤,散出一圈淡淡的灰白光晕,“珠子是钥匙,碎片能镇压幽冥。墨渊修炼的是《幽冥真经》,最怕的就是这两种东西。之前他在我手里吃了大亏,现在虽然突破了金丹后期,但心里有阴影,不敢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很重,很急,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砰!”
本就半朽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碎木四溅。
墨渊一身黑袍,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他眼眶深陷,眼中跳动着幽绿的鬼火,周身散发出的幽冥气息确实比之前强了不少,但正如鸡哥所说,有些虚浮,显然是强行突破的后遗症。
他身后,六名幽冥殿精锐一字排开,手中锁魂链哗啦作响,蚀骨钉泛着寒光。
“王小仙。”墨渊缓缓开口,声音嘶哑,“把幽冥本源珠交出来,本少主可以考虑,留你全尸。”
“墨渊少主,好久不见啊。”王小仙咧嘴一笑,坐在椅子上没动,甚至翘起了二郎腿,“修为突破了?恭喜恭喜。不过你这境界……啧,有点虚啊。要不要晚辈帮你稳固稳固?收费公道,童叟无欺。”
“你!”墨渊眼中鬼火暴涨,枯瘦的右手猛地抬起,掌心幽冥气息凝聚,化作一道幽绿的鬼爪虚影,就要朝着王小仙抓来。
但就在这时——
“汪呜!他右肩旧伤未愈,每次催动幽冥之力时,肩胛骨会发出细微的‘咔咔’声,那是三年前被佛门法器所伤留下的暗疾!”黑爷的咆哮在屋里炸响,那双谛听之耳竟从墨渊运功时体内灵力流转、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中,精准捕捉到了那一丝几乎不存在的破绽!
“咯哒!暗疾在右肩胛骨下三寸,有一道三指宽的裂痕,虽然被幽冥气息掩盖,但本质未愈。用三成力击之,可引发旧伤复发,让他暂时无法调动右臂灵力!”鸡哥也尖声补充,眼中金红光芒死死锁定墨渊右肩那处暗疾。
王小仙笑容不变,右臂抬起,食指中指并拢,对着墨渊右肩胛骨下三寸的位置,凌空一点。
“因果牵引,旧伤复发。”
“嗡——!”
一股无形的因果之力顺着指尖涌出,精准刺入墨渊右肩那处暗疾裂痕。
“呃啊!”
墨渊闷哼一声,右臂剧颤,掌心凝聚的幽绿鬼爪虚影“噗”地一声溃散。他踉跄后退两步,右手捂住肩膀,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怒。
“你……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帮墨渊少主回忆一下旧伤。”王小仙收回手指,笑容灿烂,“看来少主这伤,还没好利索啊。要不……先回去养养伤?等伤好了,咱们再慢慢谈珠子的事?”
墨渊死死盯着他,眼中杀机翻涌,但右肩传来的剧痛让他明白,今天讨不到好了。
“王小仙,你给本少主等着!”他咬牙丢下一句狠话,转身带着六名手下,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汪呜……第二个债主来了。”黑爷耳朵动了动,看向门外,“是青玄宗的人。三个,修为最高……元婴初期。是道玄真人,还有赵铁山、周明那两个跟班。”
“咯哒……道玄真人脸色不太好,身上带着伤,应该是刚跟人动过手。”鸡哥补充道,“他左手袖口有焦黑的痕迹,像是被雷法所伤。右手握剑的姿势有些别扭,虎口崩裂,还在渗血。”
王小仙挑眉。
道玄师叔受伤了?在仙魔关这片地界,能让元婴初期的道玄师叔受伤的,可不多。
“吱呀——”
这次门没被踹开,而是被轻轻推开了。
道玄真人一身青袍,面色沉静地走了进来。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自然下垂,但王小仙能看见,他右手虎口处确实有一道新鲜的裂痕,还在微微渗血。赵铁山和周明一左一右跟在身后,两人身上也带着伤,气息有些紊乱。
“弟子王小仙,见过道玄师叔。”王小仙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那副惯有的、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师叔您受伤了?要不要紧?弟子这儿还有些疗伤丹药,虽然品阶不高,但胜在好用……”
“不必。”道玄真人抬手打断,目光扫过屋里众人,最后落在王小仙身上,“王小仙,裂隙封印,是你做的?”
“是弟子。”王小仙点头,笑容诚恳,“当时情况紧急,裂隙即将彻底崩毁,弟子不得已,用那四块碎片强行封印。虽然暂时稳住了,但……”
“你做的不错。”道玄真人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若非你及时出手,裂隙崩毁,幽冥气息席卷仙魔关,后果不堪设想。此事,宗门会记你一功。”
王小仙眨眨眼,有点意外。
道玄师叔这是……转性了?不抓他回宗门了?
“但功是功,过是过。”道玄真人话锋一转,眼神再次变得锐利,“你私自滞留仙魔关,与幽冥殿、天机阁等势力纠缠不清,重伤同门,夺人法宝,这些账,还是要算的。”
“师叔明鉴。”王小仙立刻叫屈,“弟子滞留仙魔关,是为探查裂隙异动,回报宗门。与幽冥殿、天机阁纠缠,是他们先动的手,弟子被迫自卫。至于重伤同门、夺人法宝……”
他从怀里掏出那面从林岳身上摸来的青玄宗令牌,双手捧着递上。
“林岳师兄在关外埋伏弟子,布阵截杀。弟子反击,合情合理。这令牌是战利品,按规矩,谁抢到归谁。但既然师叔来了,弟子愿意物归原主,只求师叔替弟子主持公道,严惩林岳师兄这种残害同门的行径。”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情真意切。
道玄真人盯着他看了许久,又看看那面令牌,最终叹了口气。
“罢了。林岳之事,宗门自有定夺。至于你……”
他顿了顿,缓缓道。
“三日后,随我回青玄宗,面见掌门,将你在仙魔关所做的一切,原原本本交代清楚。到时候是赏是罚,由掌门定夺。”
王小仙心中一松。
三天时间,够了。
“弟子遵命。”他躬身行礼,笑容灿烂。
道玄真人不再多言,转身带着赵铁山、周明离开。
“汪呜……第三个债主来了,而且不止一拨。”黑爷耳朵再次竖起,幽蓝眼珠看向门外,“天机子、鬼鸮、还有那个慧能和尚,三拨人几乎是同时到的。现在就在门外,互相瞪着呢。”
“咯哒……天机子手里托着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向咱们屋里的四块碎片。”鸡哥也盯着门外,“鬼鸮身后跟着八个监察司精锐,手里都拿着‘锁魂骨钉’。慧能和尚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手里的念珠在微微发亮,那是佛门‘镇魔金光’蓄势待发的征兆。”
王小仙咧嘴笑了。
“都到齐了啊。也好,省得我一个一个应付。”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伸手拉开了那扇已经被踹烂一半的木门。
门外,三拨人呈三角之势对峙。
天机子带着玄机、地机,以及三名天机阁精锐,站在正东方向。他手中罗盘指针正对着屋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鬼鸮带着八名监察司精锐,站在正南方向。他手中骨杖点地,身后八人手中锁魂骨钉泛着寒光,杀意凛然。
慧能和尚独自一人,笑眯眯地站在正西方向。他手中念珠缓缓转动,每转一颗,就有一圈淡淡的佛光荡漾开来,将周围的幽冥气息驱散几分。
“诸位前辈,晚上好啊。”王小仙咧嘴一笑,站在门口,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这么晚了,还来串门?不过晚辈这儿地方小,怕是招待不周啊。”
“王小友,明人不说暗话。”天机子缓缓开口,手中罗盘微微一转,“你手里那四块碎片,是老夫寻找多年的东西。开个价吧,只要老夫拿得出来,绝不还价。”
“天机子,你什么意思?”鬼鸮冷冷开口,“那碎片是我幽冥殿先看上的,而且与幽冥裂隙有关,理应由我幽冥殿保管。”
“阿弥陀佛。”慧能和尚笑眯眯地双手合十,“贫僧觉得,那碎片关系重大,涉及上古秘辛,应交由天下正道共管,以免落入奸邪之手,祸乱苍生。”
三方各执一词,气氛再次紧绷。
王小仙笑了。
“三位前辈,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碎片只有四块,你们三方都想要,晚辈给谁都不合适。要不……三天后,在仙魔关‘聚宝楼’,咱们办一场小型拍卖会。价高者得,公平公正,如何?”
“拍卖?”天机子皱眉。
“小子,你耍我们?”鬼鸮眼中寒光一闪。
“阿弥陀佛,王小施主,这恐怕不妥吧?”慧能和尚依旧笑眯眯的,但手中念珠转动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
“妥不妥,三位前辈说了不算。”王小仙笑容不变,右臂抬起,袖口下因果幽冥臂金纹微微发亮,“碎片在晚辈手里,规矩,自然由晚辈来定。三位前辈要是觉得不妥,可以现在动手抢。不过……”
他顿了顿,左手抬起,掌心灵力涌入怀里的幽冥本源珠。珠子微微一颤,散出一圈墨绿光晕,与屋里桌上那四块碎片产生共鸣。
“晚辈不敢保证,逼急了,会不会拉着碎片一起自爆。到时候碎片毁了,大家谁都别想得到。”
三方脸色齐变。
自爆碎片,这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好。”天机子第一个点头,“三天后,聚宝楼,拍卖。老夫倒要看看,谁能出得起这个价。”
“哼,那就三天后见分晓。”鬼鸮冷冷道,转身带着手下离开。
“阿弥陀佛,既然两位施主都同意,贫僧也无异议。”慧能和尚笑眯眯地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转眼间,三拨人走得干干净净。
王小仙松了口气,转身回屋。
“汪呜……还有个债主没来。”黑爷忽然开口,耳朵转向东北方向,“林昊天,他带着人,在关外五十里处停下了。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咯哒……他在疗伤。”鸡哥补充道,“之前被血冥尊者所伤,伤势不轻。但他眼里杀意很浓,因果线死死缠着小子你。三天后,他一定会来。”
王小仙咧嘴一笑,在桌边坐下,重新拿起那四块碎片,开始炼化。
“让他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决然。
“等债主们都到齐了,咱们再……”
“一起算总账。”
窗外,夜色正浓。
而仙魔关的平静,也只剩下最后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