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那道裂缝又裂开了半尺。
碎石像雨一样砸下来,我抬手挥剑,无锋重剑扫出一道弧光,一块迎面砸来的尖石当场炸成粉末。掌心震得发麻,酒囊里的碎剑渣跟着一颤,残碑熔炉自动吸走那些碎片余劲,炼出一丝源炁回补进四肢。
“别愣着!”我吼,“护罩撑不住多久!”
雷猛的铜环护罩已经压到最低,贴着我们头顶三尺,不断有落石撞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他咬牙撑锤,额头青筋暴起,青铜色的皮肤泛出灰白,显然快到极限。
洛璃站在我右后方,指尖还捏着一把丹粉。她手腕一抖,淡蓝色的粉末洒向左侧飞来的巨石,石头表面瞬间结出一层冰壳。我顺势一剑劈下,冰石齐碎,化作漫天粉尘。
“走!”我说,“往东北角!”
刚才闭眼那一瞬,残碑熔炉感应到了气流——废墟里唯一没被血雾堵死的通道,在那边。那里有风,说明还没完全塌死。
我们三人背靠背往后撤,脚步踩在滚烫的地砖上,脚下咔嚓作响。地面裂痕越来越多,有些缝里冒出黑烟,带着腥臭味。血池沸腾得更厉害了,水面上鼓起的泡一个接一个爆开,蒸汽弥漫,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我回头一看,散修甲倒在两根断裂的石柱之间,右脚被一根半人高的石条死死压住。他挣扎着想爬,但刚动一下就被落石逼得缩回原地。
“甲!”我喊,“别动!”
我没犹豫,直接折返。
碎星步踏出三步,途中两根石刺从墙缝弹出,直插后心。我反手甩剑,剑身横拍,将第一根击偏,第二根则用肩甲硬扛了一下。皮袍撕裂,火辣辣地疼,可顾不上这些。
冲到他身边,我单膝跪地,左手按在石条底部,运转古武拳经里的断岳劲。这招耗力极大,当年师父教的时候说,一掌下去要像山崩。我现在没那么多力气,只能一点点震。
“忍着点。”我说。
话音落下,手臂发力,肌肉绷紧,石条嗡鸣一声,裂开一道缝。我立刻抽出无锋重剑,剑尖撬进缝隙,再一顶。
轰!
石条翻开,散修甲抽脚出来,脸色惨白。
“能走吗?”我问。
他点头,伸手想撑地站起来,结果手一滑又摔了下去。我一把拽住他胳膊,直接把他往上提。他踉跄几步才站稳,靠着墙喘气。
“莫落,共逃!”我盯着他眼睛说,“谁也别想自己活。”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眼神变了。不是之前的恨,也不是贪婪,而是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这时洛璃跑了过来,二话不说扶住他另一边肩膀。她脸色也不好看,玉瓶只剩一瓶还封着,刚才一路都在用丹粉清路。
“雷猛!”我喊,“收阵!跟上!”
雷猛低吼一声,锤子猛地插入地面,控器阵收回最后一圈铜光。他拔锤转身,大步冲来。刚跑两步,头顶一块巨石坠下,足有两人高,直砸他头顶。
“左边!”洛璃喊。
雷猛侧身一闪,锤子横扫,借力打力把石头推偏。石块擦着他肩膀砸在地上,炸开一片碎渣。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还是挺住了。
四人终于聚到一起。
“东北角!”我指向前方,“看到那道缝没?有风!”
远处一道裂缝正在缓缓合拢,只有半人宽。但就在那缝隙边缘,有一丝气流卷动尘雾,形成细小的旋涡。那就是出路。
我们开始推进。
雷猛断后,一手拄锤,一边警戒后方。洛璃扶着散修甲走中间,我冲最前。每一步都得小心,地面坑洼不平,有些地方已经塌陷,底下冒着血水和黑烟。
走到一半,前方地面突然下陷,出现一个三丈宽的大坑。对面是断壁,距离太远,跳不过去。
“用绳!”雷猛吼。
他甩开背后工具包,翻出一根暗红色的灵藤绳索。一头绑在自己腰上,一头抛给我。我接住,把另一端缠在旁边一根未倒的石柱上,拉紧。
绳子绷直,晃得厉害。
“你先!”我对洛璃说。
她点头,背着散修甲,一脚踩上绳索。每走一步,绳子就剧烈摇晃,底下黑烟翻涌,隐约能看到血水流淌。她咬牙坚持,终于走到一半。
就在这时,头顶一声巨响。
一大片穹顶坍塌,直冲绳索而来。
“低头!”我吼。
洛璃弯腰贴近绳索,那块巨石擦着她头顶飞过,砸进坑底,轰出巨大浪花。冲击波让绳索猛震,她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稳住!”雷猛大喊,死死拉住自己这边的绳子。
我站在对岸,伸手准备接应。她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终于扑到我这边。我一把抓住她手臂,把她拉上来。
散修甲瘫在地上喘气,脸色发青。
轮到雷猛了。他解下绳索,扔还给我,然后一脚踏上绳索。走得比洛璃稳,但毕竟体型太大,绳子晃得更厉害。
离岸还有三步时,脚下绳索突然断裂。
“跳!”我喊。
他猛地蹬脚,整个人腾空跃出。我也冲上前,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他手腕,脚下石板轰然塌陷。
我借力一跃,碎星步连踏三步,空中借不到物,全凭惯性往前冲。最后一刻,雷猛的手被我牢牢抓住。
两人一起摔在对岸。
身后整片地面塌陷,血水灌入深坑,发出沉闷的轰鸣。
我躺在地上喘气,胸口起伏。酒囊里的灵液还在渗,顺着袖口往下滴。残碑熔炉微微发烫,吸收着周围散逸的剑意和灵力残渣,缓慢补充源炁。
雷猛坐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灰,哑着嗓子说:“老子……还没死。”
洛璃扶着散修甲站起身,看向我:“接下来怎么走?”
我抬头。
前方那道裂缝还在合拢,速度慢了些。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多深,但风是从那儿来的。
“进去。”我说,“没别的路。”
散修甲忽然开口:“里面……可能不是出口。”
我看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在抖。“三年前,有人从这缝里爬出来,疯了。他说里面是坟场,埋的都是‘持血者’。”
没人说话。
风从缝隙里吹出来,带着铁锈和腐肉的味道。
我站起身,握紧无锋重剑。
“那就去看看。”我说,“坟场也好,地狱也罢,总比等死强。”
我迈步走向裂缝。
身后三人没有迟疑,跟了上来。
裂缝边缘的石头已经开始剥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往外顶。风吹得更急了,卷起地上的灰,打在脸上生疼。
我伸手摸了摸裂缝内壁。
湿的。
不是水,是血。